唯一的世界 第30章：重操舊業

程明抓起椅子上的外套推門而出，維安局的停車場裡有幾個人在抽菸談笑，遠遠看到他還招手問候。

“程穩控，後天有個迎新派對你來不來啊？”

自打他以高效率開始優化潛在犯以來，其他維安員對他的態度每天都在變好，這不僅僅是工作負擔的問題，也關係到全域性的資金和他們的工資。

人是很真實的，在淺顯的物質好處麵前，大部分人都會改變自我原則和態度——就算是明麵上改變，那也是改了。

“看我加不加班吧，你們繼續聊啊。”他坐進浮空車，命令車輛的無人駕駛迅速往幸河區邊緣趕，那裡不是他所在分局的轄區，他馬不停蹄地發送跨區行動申請，焦慮地等待回覆。

即使總局不停給他下派更多的優化任務，他也總能踩線完成。程明捫心自問冇有耍連坐之類的手段，可潛在犯們就這麼一個個送上門來，宛若自投羅網。

幸河東區分局管轄的潛在犯大多都是老麵孔，多年來很少有重大變換，這太過異常。

他早已意識到其中存在問題，正苦於無從下手，安東尼告知的情報便幫他補齊了最後一塊拚圖。

V維派來的人能力不小，不知道耍了什麼手段逼得潛在犯們鋌而走險，會是誰呢？

程明在轄區邊界的高空催了兩次，東中分局才終於通過他的行動申請，他命令車輛火速前往天眼拍到的那棟舊居民樓，靠在柔軟的座位上儘力放鬆自己。

不知道目標去了基層，掃樓很費體力，他必須調整好心態。

車程短暫，程明降落在幸河25區（注1）的街邊，周邊泊位全都被占用，浮空車隻能臨時降落在道路中間。維安局車輛的到來引起一陣騷動，降落點打出顯眼的投影隔離帶，人車紛紛避讓，一群小孩卻湊到驅動引擎附近大呼小叫。

程明釦上裝備帶，推開車門嗬斥他們。

“離遠點，想燒著自己嗎？”他關掉引擎，車輛尾部冒出的火焰消失了。

這群冇人管教的孩子衝他做鬼臉，他下車後更是湊成一堆，對著他一齊發出誇張的嫌惡聲音。

“棺材臉！”一個小孩大喊。

“黃皮猴子！”另一個也叫起來。

被堵住的道路上逐漸排起長龍，車道本就狹窄，更彆說被他這麼一攔。已經逐漸被時代淘汰的汽油車一個接一個停在路上，後方看不見情況的司機狂按喇叭。

程明冇有閒工夫和他們鬨，他從後備箱掏出可能會用到的半臉防護麵罩，用力合攏後備箱，浮空車升空，交通開始恢複。

程明走到被各種機動或非機動車、居民胡亂堆放的雜物堵塞的人行道上，這附近甚至冇有接入公民評分投影，人們頭頂冇有顏色和數字令他不適應。

他打開信標，讓天眼係統給他主動標註公民評分，可惜數據還是七零八落，比如那群孩子就完全冇數據。他們是不是甚至冇有被登記到人口資訊裡？

那群小孩不依不饒地跟著，大呼小叫。如果他冇看錯，他們裡頭也有東黎人——不過眉眼有所區彆，可能隻是伏泎人種罷了。

他犯不著和小孩發脾氣，更彆說這裡甚至都不是他的轄區，他冇有執法權。孩子們跟了一陣，見他冇意思，便轉移目標，大叫大笑著去踢踹一輛冇有上電子監控的車。

順著天眼攝像頭的預警路線，程明走進25區交錯縱橫的樓宇深處，東中區分局顯然資金匱乏，路上的攝像頭稀少到可憐，無人機機巢也十分罕見。

冇有天眼攝像頭，就冇法及時進行優化程式和維安工作。冇法進行這些工作，就冇有充足資金補助。冇有資金補助，就冇法佈置更多的天眼攝像頭。

這簡直是個死循環。

接近潛在犯消失的那棟小樓時，程明繞路找到一處機巢，用跨區權限調動了兩架安保無人機，它們升上高空，近乎無聲地保持著懸停，準備隨時支援他。

做好萬全準備總冇錯。

目的地是一棟五層的老舊樓房，大門早就被拆卸，改用磚頭堵住缺口。作為替代，有人把一樓的店麵占為己用，在那裡額外打了一條通道上樓。

程明邁步進入那陰暗的小店，店主不在，一枚安全攝像頭掛在正對入口的顯眼位置，這裡的商品大多過時過期，瀰漫著潮濕而腐朽的氣味。程明繞過那些被保護著的商品，掀開店鋪儘頭的褪色簾子，一個蒼白瘦削的小孩坐在簾子後麵，縮在板凳上困得不住點頭。

他身後的房間連接樓梯間，但也充當著非法住房，至少三個家庭擠在不足十平米的黑暗房間裡，共用三張雙層床鋪。程明邁步進入時，屋裡還醒著的人都看向他，濃烈的惡臭和**氣味令他下意識屏住呼吸。

很難想象現在真有人還得住在這種地方，過了很久的好日子，他快要把底層的苦難當成謠言了。他恍若回到十年前，看來社會也冇發展的那麼快。

屋裡隻有一盞憑電線懸掛的白熾燈，幾雙昏昏欲睡的眼睛望著他，現在是工時，屋內人不多，他審視圈尋找目標。

一對老人家蓋著被子躺著，身下床褥儘是汙跡，看起來癱瘓或是病了。穿工服的男人打著呼嚕沉睡，小孩趴在桌子上寫作業，一名踩在雙層床上的女人抱著臉盆，沿著梯子下來，頭髮油膩膩的，她打破沉默，“你抓誰？”

“不抓你們...借過。”程明繞開那看門的小孩，他不肯挪走，程明便直接拔腿從他身上邁過。這孩子或許是防賊的，

雖然他看不出這個小房間裡還有什麼好偷。

他往前走了一步，敏銳的直覺便令他停下，眼光飛速掃過屋裡堆積的雜物，鋪蓋，人們的眼神，最後回到那背對著他的佝僂孩子身上。

他頭頂有串黑色數字，在昏暗的屋內幾乎看不見。

思緒如電閃過，程明迅速回身抓住他的手腕，在他掌心看到一個老舊的傳呼機，外殼已被汗浸得冇了顏色。

差點就被他按下去了。

私拉的電線在他們頭頂蜿蜒，屋裡的人什麼都冇說。小孩張著嘴，眼裡滿是驚訝，看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。他磕磕巴巴地想要辯解，程明卻衝他擺擺手。

“他們給你多少錢？”程明問。

男孩幾乎報出一個數字，隨後立刻改口，“2...冇，冇有錢。”

程明本想操作信標，但看屋裡就冇有幾個買得起信標的人，便從腰帶上的一個暗格掏出紙幣塞進男孩手裡，“他們在幾樓？”

他不怕男孩反悔，潛在犯非常好控製，對未被抓到的罪犯和維安員來講都是這樣。男孩應該不敢去告密，畢竟他冇攔住程明。

隻要趕在嫌疑人跑掉之前上樓，就萬無一失了。ＵU看書wｗw.uｕkaｎshu.com

男孩把錢塞進衣服裡麵，“五樓。”

那是頂層。

“你該走了，孩子，今天你下班了。”程明把傳呼機拿過來，摳掉電池扔給他，這東西能賣點錢。男孩抓住小機器，抱起板凳往外跑，屋裡那女人立刻追出去，“我的椅子！”

程明大步進入樓梯間，一腳便跨過四級台階快速往上爬。

這孩子有冇有參與犯罪他不管，這又不是他的轄區，他現在隻是需要把樓上那位潛在犯抓個人贓並獲。製販毒可是大罪名。

五樓眨眼間就到了，程明調整呼吸，掏出防護麵罩護住口鼻。五樓有兩間房，他趴在門上略微探聽便選中右邊那間，裡麵聽起來很嘈雜，聲音悶悶的，一定是貼了隔音材料。

下壓門把略微試探，他便發現門框老舊，多處開裂，而且門是向裡開的。程明頓時有了主意，他深吸一口氣，通過窗外的發現窗戶全都拉上窗簾，看不到內部情況。

他將無人機連上信標視野，一旦發現重大犯罪跡象就讓它們破窗進入。

做好準備，程明抽出電擊槍後退一步，一記勢大力沉的正踢，鐵門劇烈晃動，門框傳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。

他恢複重心，又一記正踢，門框從鎖部位置斷裂，房門被他踹開。

程明舉槍還冇來得及大喊“維安局執法”，便被屋裡的景象驚呆了。

注1：幸河區範圍較廣，按照不同居民成分和居住密度劃分爲一共79個居民區，幸河總維安局負責統籌管理下屬13個維安分局，每個分局負責6-7個居民區的維安工作